初戀

　　男孩遵守約定，在10點之前送女孩回到下塌的旅館。



　　扶著男孩的背，女孩小心翼翼地下了機車：「那……就再寫信聯絡嚕？」
「恩。」他回答。看著女孩轉身準備離去，他又喚了一聲：「等等！」
「……妳頭髮有點亂了。」

　　「真的嗎？」女孩走回機車旁邊，對著後照鏡整理她甫及肩的俐落短髮。男孩看著她，等到梳理的動作停止之後，他似乎再也找不到留住她的理由。

　　他們又再道別一次，女孩轉身走入繁華的西門町，點點的霓虹燈讓她想起方才陽明山上閃爍的星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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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幾天後，女孩寫了一封信給男孩，感謝他當天熱情的款待。信的最後，她猶豫片刻，還是決定寫下這段話：
「對了，不知你是否知道，當年我們同班的時候，我曾經喜歡過你……」

　　她將信封投入郵桶，聽到信封掉落桶底的聲音，雖然遲了五年才說出，她也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。而男孩的回信，意外快速地寄到她手上：

「是的，我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。」

　　但是信中沒有寫男孩當年的情感。懷著一絲羞怯，女孩沉默地將信收好，從那天起他們就沒再聯絡，只是輾轉從朋友處得知，男孩轉到了法律系，而且考轉系考的當天還睡過頭遲到，女孩不禁莞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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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們從老家負笈北上，在相同的城市過著各自的生活，每天如潮水洶湧的壓力與瑣事，慢慢地把彼此的回憶往心裡最深處沖刷，不知不覺過了八個年頭。

　　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，收音機傳出的歌聲，勾起女孩久遠的回憶：

「突然好想你，你會在哪裡？過得快樂或委屈？
　突然好想你，突然鋒利的回憶，突然模糊的眼睛……
　最怕此生，已經決心自己過沒有你，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……」

　　一個人生活那麼久，早已變得很堅強的女孩，還不至於模糊了雙眼，卻有股想要撥電話給男孩的衝動——但這是不可能的，男孩至少搬過一次家，而當年賴以聯絡的call機，早就被大時代淘汰掉了，連女孩自己也換了兩次手機門號。但說真的，就算聯絡上了又怎樣呢？

　　男孩早已經離開她的生命列車了。

　　曾經天真的以為，他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好朋友，疏不知命運的滾輪是不聽人願的，就像很有數理頭腦的男孩選擇了法律，而擅長文學的她最後唸了醫療。

　　怨當年的自己太膽怯嗎？男孩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，已經沒有意義。懵懂的她不知道什麼是兩情相悅，她只知道男孩最喜歡捉弄她，老是「俘虜」她的課本、文具、書包，喜歡從正臉潑她滿眼鏡的水，最後甚至拿著粉筆企圖畫她的臉，害她總是掩著臉，蹲縮在教室的一角死都不起來，還是男孩一把拉她起來。

　　沒有告白、沒有甜言蜜語，青澀時期的她只覺得男孩不過就喜歡捉弄她而已。多年後跟要好的姊妹淘提起這段往事，卻被吐了一句：「傻女孩，妳的初戀已經結束了……」

　　女孩笑自己的遲鈍，想起先前掙扎地活在聯考的壓力下，已經畢業的他們回去母校唸書時，男孩總是堅持把椅子搬到她身旁，握著她的手一起唸書，唸完再一起牽腳踏車回家。這麼明顯的舉動，怎還會悲觀地以為男孩不喜歡她呢？

　　不只一次想過要跟男孩聯繫，不只一次想像現在的他會是什麼樣子，應該跟當年完全兩樣了吧！不管變的更好或是更壞，他們都回不去以前的日子，抓不回當年的感覺。

　　不要再聯繫，就是這段初戀最完美的結局嗎？她想起每次惡作劇結束之後，男孩陪她整理頭髮跟衣服時，難得和平的溫柔。

　　也許他們還生活在相同的城市，也許男孩早已忘卻這段往事，但女孩還記得，這個叫做「懿」的頑皮男孩。